黄山中院审判：徽州第一贪官

据新华社电 6月27日,安徽省黄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黄山第一贪”徐普来贪污一案作出一审判决,法院认定徐普来伙同他人贪污国有财产逾4900万元,判处徐普来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150万元。其子徐双贵因犯贪污罪,被判有期徒刑12年。

　　徐普来自1988年起先后担任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歙县城乡建设环境保护委员会主任、歙县政协副主席等职务,2007年退休；其子徐双贵1998年3月任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法院经审理查明,2004年下半年,房产公司进行改制,徐普来、徐双贵提供了本公司有472名职工的虚列名单,取得政府同意其“承债式”改制方案,在评估过程中,徐普来父子通过各种非法手段,使房产公司成为徐双贵个人所有。经鉴定,房产公司在改制基准日的净资产为4664.13万元

　在历史文化古城安徽歙县，徐普来在担任歙县建委主任、政协副主席期间，先在旧城区建起一座气势恢宏的徽园，后又将皖南境内26栋徽派古建筑异地搬迁组建徽商大宅院。徐普来因此被一些媒体称为“文物斗士”、“徽文化的守护神”。据民主与法制时报报道，然而，今年3月，徐普来被冠为“黄山第一贪”押上法庭受审。

　　徐普来辉煌的时候曾说：“人要杜绝贪婪，你想想看，人来尘世，论吃，就是那一张嘴；说住，也不过一张容下身躯的床榻。贪得无厌，捞那么多的财物，累不累，苦不苦啊？还要落得个遭人谴骂，这样的‘追求’，值得吗？犯得上吗？”

　　徐普来虽然说这些都“不值得”、“犯不上”，但最终他还是去做了。

　　6月27日，安徽黄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徐普来贪污一案作出一审判决,法院认定徐普来伙同其子等人贪污国有财产4918万余元,判处徐普来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150万元。

　　包工头升任建委主任

　　徐普来如何能在2002年至2004年短短3年时间，把4918万余元巨额国有财产挪到自己名下，他的能耐是怎样炼成的？

　　“他是个能人，是个毁誉参半的人，身上有明显的时代烙印。”歙县的一名知情者说。

　　徐普来青少年时期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

　　上世纪70年代，会木工、雕刻的徐普来联络了一些意气相投的工匠，组建了建筑工程队，以此养家糊口。然而，事情并不顺利，工程队开工不久，徐普来被戴上“投机倒把”的帽子，于1976年被关押起来审查了一年半。1982年徐普来因交通肇事又坐牢半年。

　　历经两次身陷囹圄的磨难，徐普来仍然继续他的包工头生涯。1984年，他以农民身份，挂靠歙县徽城镇成立建筑队，当上了工程队队长。那时，“商品房”、“小区建设”等对普通百姓还很生疏，他就在县城建设商品房小区。首批庭院式的徽派民居商品房销售一空，这使徐普来掘到了第一桶金。他先后在县城建成多个小区，积累下雄厚的资金，同时也引起官方的重视。

　　1987年，徐普来作为人才，被破格录为国家干部，成了歙县乡镇企业局驻徽城镇办事员。

　　1988年，歙县成立县房地产开发公司，徐普来又被破格任用为公司经理，还兼任歙县城东开发区主任。10年后的1998年，徐普来被任命为歙县建设委员会主任、歙县全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常务副主任。

　　当时的歙县建委下辖环保等多个部门，徐普来手中把握着不小的权力。走马上任后，他便谋划建设一座规模空前、气势恢宏的徽园。

　　在千年古城的旧城区，拆去大批民居，建一片占地4公顷、建筑面积2.8万平方米的仿明清建筑群，虽然引起了很大争议，但徐普来力排异议，由歙县政府投资近5000万元，于2000年11月建成。仿古建筑群为徐普来赢来了众多赞誉。而在修建徽园时，徐普来拟了一副对联“普天同庆 紫气东来”，把自己的名字嵌进徽园的牌坊中，惹得坊间非议汹涌，后来被修改了。

　　徽园是以政府名义建成的，徐普来却始终自称是“徽园主人”。他获得过“全国建设系统劳动模范”称号，还专门请人捉刀为自己树碑立传，出版了传记《荆棘与鲜花之路——徐普来的故事》。

　　“徐普来那些年真是不可一世，县建委的墙上竟有他的语录。”歙县的一位市民说。

　　徽商大宅院成就“文物斗士”

　　“我们徽文化主要是生意文化和做官的文化。”徐普来一直称自己的行动都是保护、弘扬徽州文化，其实他一直在寻求官商结合的机会。

　　2001年2月，徐普来由歙县建委主任升任县政协副主席，成了县领导。虽离开政府实权岗位，但他酝酿着更大的计划。

　　徐普来一直乐于收集古民居的构件。从上世纪80年代，很多外地商人纷纷涌入徽州收购民间工艺品，导致很多代表徽州灿烂历史文化的文物逐渐流失。徐普来从那时起便开始“徽文化”的收集。古徽州有一府六县5000个村庄。他对古村落里的古民居进行摸底，能买的立马下手，还雇了一批“联络员”，负责随时将有关古建筑构件出售的信息提供给他。对于早年已拆卸、卖到外地的东西，他想方设法再以高价收回来。徐普来收购古民居20多幢，搜集来的各种代表徽州文化的木雕、石雕、砖雕数以万计，堆积如山。

　　“山西有乔家大院，与晋商一样辉煌过的徽商，也应该有个大宅院来展示其辉煌。”徐普来说。2005年他开始投资1.5亿，兴建“徽商大宅院”。按照“复原”的原则，徐普来将26栋明清及民国期间具有徽派特色的建筑集体搬了进去。为了将这26栋古建筑复原，200多名徽州工匠，紧张施工了一年多时间。2006年秋天竣工的徽商大宅院，占地面积1.3万平方米，建筑面积9000平方米，为组合式的宅第群体。整座古建筑群集牌坊、戏台、亭阁、花园、水榭等于一体，有府第26座，百年古树30多棵，其中一棵桂花树和一棵紫薇有千年历史，都是随着拆迁的古建筑一起移植而来。甚至连后花园一座古坟，也是迁移而来。徽商大宅院气势宏伟，马头墙层层昂起，飞檐翘首。亭阁桥榭，牌坊宅第浑然一体，古徽州石雕、木雕、砖雕精品比比皆是。

　　能将如此多的古建筑迁移而来，并组成一个完整的大宅院，徐普来很自得：“这么大规模的古代宅院在中国还是第一座，其规模超过山西的乔家大院，而且是全古的。”

　　对于大迁移式、重新组装的徽商大宅院，当地文物部门曾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保护举措，解决了保护的资金难题。”

　　尽管有一些专家和教授提出了不同观点，还是有一些媒体称徐普来“遍访中国，收集散落各地的徽派建筑精品”，建起徽商大宅院，属于抢救文物与保护徽州历史的义举。于是，徐普来披上了“文物斗士”的光环。

利用国企改制侵吞国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徽商大宅院落成不久，徐普来东窗事发。

　　2007年初，黄山市政协副主席吴洪明因涉及受贿等问题被查办。吴洪明曾在歙县主政多年，和徐普来交往甚密。吴洪明被“双规”后，很快供出了徐普来为升职向吴行贿等问题。

　　2007年6月15日，已经从歙县政协副主席职位上退休的徐普来，和儿子徐双贵一起，因涉嫌贪污被刑拘，6月29日被逮捕。当年7月，黄山市政协撤销徐普来市政协委员资格。

　　今年3月17日，黄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徐普来、徐双贵、孙小波、周军4人的贪污案。徐双贵是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经理、黄山市人大代表，后两人分别是该公司的会计和出纳。

　　公诉机关指控徐普来伙同其子徐双贵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趁国有企业改制之机，大肆隐匿、侵吞并非法占有国有财物4664万余元；徐普来伙同孙小波、周军非法占有国有财物254万余元。而一直怀疑徐普来购买古建筑构件、建造徽商大宅院的巨额资金来自何处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答案。

　　在法庭上，徐普来辩称，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虽以国有企业性质进行工商登记，但实质上是属于“戴红帽”性质的私企。公司改制之前，自己已不在公司任职。在改制过程中，自己从未实施过起诉书上所指控的通过向改制办公室提供虚列职工名单、向资产评估机构提供虚假材料、在公司拍卖中安排徐双贵、周军参与竞买等手段，隐匿、侵吞占有国有资产的行为。自己虽然用虚假工资报销表的方式在公司报销过开支，但这些开支均用于公务，并非个人占有。然而，他的这些辩解，没有得到法庭的支持。

　　父子俩侵吞

　　4664.13万元

　　法院审理查明，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前身为歙县市政工程房屋开发公司，为全民企业单位。徐普来于1988年3月至1998年2月担任该公司经理；1998年2月8日至2002年9月任歙县城乡建设环境保护委员会主任；2001年起他被增补为歙县政协副主席。其子徐双贵于1998年3月被歙县城乡建设环境保护委员会聘任为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

　　2004年下半年，经歙县企业改制领导组决定，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进行国有企业改制，徐普来、徐双贵向歙县企业改制办公室提供了本公司有472名职工的虚列名单，从而取得政府同意其“承债式”改制的方案。当年12月，安徽南方会计师事务所对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进行资产评估。在评估过程中，徐普来通过提供虚假材料等方式，隐匿大量的国有资产，使该公司的大量国有资产未纳入评估。经评估，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净资产为负66万余元。随后徐普来又安排徐双贵和公司出纳周军参与报名竞买，徐双贵以400万元买到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所有权，后徐普来、徐双贵以虚假的472名公司职工需要安置为名，骗得当地政府的信任，从而未将该400万元打入歙县财政改制专户。而当时公司真正改制的对象只有5名，实际置换身份的只有4人。

　　2005年3月，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成为徐双贵个人所有。经依法鉴定，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在改制基准日2004年9月30日的公司净资产为4664.13万元。因此，徐普来、徐双贵实际侵吞国有资产达4664.13万元。

　　徐普来辩称，歙县房地产公司是自己一手创办的，他当建委主任、政协副主席后，儿子徐双贵成了公司的经理。2001年起，徐普来开始大量收购古董、木雕、砖雕构件、红木家具、旧木材料等。买回后，他叫会计孙小波、出纳周军将他购买这些物品的费用以造假工资表支出方式报销。2002年3月31日，他指使孙小波、周军虚构了5张凭证，虚列10多个工人的工资，一次就套取40多万元。从2002年3月到2004年9月，先后37次授意孙小波、周军编造虚假工资报销表，套取公款254万余元据为己有，用于购买古民居建筑构件。

　　法院认为,徐普来虽并非当时的公司人员，但其却一直利用其建委主任、政协副主席的职务便利和地位影响，控制并操纵歙县房地产开发公司。徐普来伙同徐双贵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趁国有企业改制之机，大肆隐匿、侵吞并非法占有国有资产4664万余元；徐普来伙同被告人孙小波、周军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非法占有国有财产254万余元，其行为均已构成贪污罪。

　　6月27日，安徽黄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徐普来贪污一案作出一审判决：徐普来犯贪污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150万元；徐双贵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并处没收财产50万元；孙小波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周军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被告人徐普来、徐双贵犯罪所得予以追缴。

　　许多人对徐普来的落马都不希奇，认为这是迟早的事。“徐普来做成几件事后，私欲日益膨胀，内心贪婪、张扬的个性难以自控，在保护文物的幌子下，光宗耀祖、流芳百世的思想越发畸形。”歙县一位了解他的人说，“他是为歙县城建做过一些事，但功过无法相抵。”

　　更多的人还是惊诧于徐普来的方式，国企改制中，那么多的监管、审查环节，怎么都会集体“失守”了？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