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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乃武与小白菜 一个千古奇案
案       由: 审理法院:
发布时间: 2010-07-15 08:59:43 点击次数: 0
摘            要:  
       杨乃武木然无知,无缘无故被传讯到堂。他心中无鬼自也不怕。待到知县口口声声要他交代谋杀罪行,才知自己平白受诬,不禁怒火中烧,痛斥刘锡彤昏庸无能,陷害无辜。
简介:
 杨乃武与小白菜  一个千古奇案

浙江余杭县城澄清巷内,住着一户杨姓人家,祖辈养蚕为业,家境殷实,日子融乐。儿子乃武脱颖而出,二十岁中了秀才,三十出头,又中举人,门庭更觉光耀。但杨乃武秉性耿直,遇有不平之事,总要多管多说,爱为受冤百姓写个状子,又常常将官绅欺压平民之事编成打油诗张贴在墙上。惹得县官胥吏个个见他讨厌。

同治十年(1871)四月,有个豆腐师傅葛品连到杨家租赁房屋。杨家听说葛品连结婚数月,无房居住,即一口答应。这葛品连燕尔新婚,小两口又相处和睦,恨不能日日相伴左右。无奈日子艰难,一日不做,一日无食,还得每天半夜起床磨豆腐,只好经常住在作坊,不能常住在家。葛品连妻子毕秀姑俊美秀气,平日长穿一件水绿短袄,又爱围条白色长裙,越发显得清灵水嫩。

街坊见了,个个叫她“小白菜”。小白菜出身贫苦,幼年丧父。寡母王氏,生活无着,只得改嫁给小贩喻敬天。小白菜成了“拖油瓶”,自然常遭继父白眼,他人歧视。长大以后,还时常受一些市井无赖调笑欺侮,一直过着凄苦屈辱的生活。结婚以后,小白菜搬入杨家,仍有一些厚颜谗涎之徒找上门来,企图沾讨便宜。杨乃武见了看不过去,小白菜才算有了清宁安静的日子。

小白菜聪明伶俐,也知礼仪,很讨杨家欢喜。杨家见小白菜常常一人在家,很是寂寞,每每嘱她不必单独灶炊,邀她同桌吃饭。有时小白菜闲来无事,也常在杨家厅堂闲坐,向杨乃武讨教些佛经常识。谁知过了不久,街上竟蜚蜚扬扬地传起了无稽之谈,一班与杨乃武结怨的无赖更趁机造谣说“羊(杨)吃白菜”。谣言传到葛母耳中,忍不住赶紧告诉儿子。这葛母也是寡妇再醮,嫁了沈家,所以又叫沈喻氏。沈喻氏还说她曾经看到过毕秀姑与杨乃武同桌吃饭。葛品连听了不由起疑心,一连几天潜回家里,躲在檐下窥视偷听,除了见到杨乃武教小白菜识字读经之外,并未发现私情。

但他总是疑窦难解,心中郁郁不乐,常常无事找事,借故打骂老婆。

第二年六月,杨乃武提出增加房租,葛品连为了避嫌干脆借机迁居,搬到仓前街,小白菜的远亲王心培隔壁居住。王心培早就耳闻流言,自从葛品连搬来后,很注意留心小白菜的举止,可却从来没有发现杨乃武与她有什么来往。但葛品连还是一直耿耿于怀,老脾气不改。一次又借故腌菜没有及时腌好,把毕秀姑痛打一顿。秀姑气得一刀绞了青丝黑发,只想做尼姑去。但吵闹归吵闹,夫妻总还是夫妻,一经亲戚邻居劝解,不久也就和好如初。

日子一晃,到了十月初七,那天葛品连流火复发,双膝红肿,寒热滚烫。毕秀姑劝他休息,葛品连不听,还是照常上工。初九早晨,葛品连回家,一路上只觉得浑身无力,腿也抬不起来,还只当是饥饿所致,就去买只粉团,吃了以后,胃里翻上翻下,走不了几步,“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王心培妻子在门口见他身子冷得瑟瑟缩缩,脸色死白,急忙换来秀姑护他进屋躺下。歇了一会,葛品连依旧呕吐,发冷。

毕秀姑给他盖了两床棉被,急得眼泪汪汪,不知如何是好。葛品连气喘吁吁,呻吟不绝,却还安慰她说:“我不过是体弱气虚,你拿一千文钱去,让你爹给我买点东洋参和桂圆熬点汤,补补元气就会好的。”毕秀姑照他嘱咐,一一照办,煎汤喂他服下。这时,秀姑母亲王喻氏也来照料了半天,见女婿安稳睡着,方才离去。

不一会儿,毕秀姑突然听到葛品连喉咙里象有异样声音,赶忙上前一看,只见葛品连痰液壅塞,满口白沫。她急急地喊他,推他,可葛品连已是不醒人事。秀姑又慌又乱,只知高声哭喊。王心培闻声上楼,见了这般情景,连忙喊来沈喻氏和王喻氏,又赶去请来郎中。郎中说是痧疹已经救治无效.待到夜里十时,葛品连气绝身亡。葛母泪如雨下,忍着悲哀细心地为儿子揩身更衣,当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江南天气,十月犹如阳春,葛品连尸体肥胖,容易腐变。至初十夜里,葛品连义母冯许氏前来奔丧,看了尸身即大声嚷嚷:“嘴边鼻孔怎么有血水,况且才病了两天。怎么就会死了?”葛母老来丧子,本已肠断心碎,忽而听了这话,瞬时脸色陡变,赶紧凑近一看,果见有血水从口鼻处慢慢淌出。不由当场盘问秀姑。秀姑也说不清其中缘由,只是眼泪簌簌直流。沈喻氏和冯许氏怀疑儿子死因不明,就请人写了状纸,于次日一早,直扑衙门含冤告状。

知县刘锡彤接了诉状,正想要去调查,恰巧遇上秀才陈竹山到县衙为他看病。刘锡彤随意提起葛母告状之事,陈竹山象侃大山一样兴头十足,把葛杨二家如此比邻相居,不避嫌疑,葛品连夫妇如此因此不和,闹得不可开交,街巷却里又如何传说杨乃武与小白菜有私情,更是添油加醋地把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听得刘锡彤频频点头,直以为是由此掌握了实情。

下午,刘锡彤去验尸,尸体腐变加剧,躯体膨胀,上身皮肤乏青,间杂红紫色块,腹部有几个疤疹。两个仵作也辨识不清,把指甲灰暗写作指甲青黑,口鼻出血写成七孔流血。接着两人又用银针探刺死尸喉部,发现颜色变暗,仵作沈祥说是中了烟毒,另一仵作沈彩泉却说是砒霜中毒。因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已忘了再用皂角水擦洗银针,重新再试,就含含混混报了个“服毒身死”。

刘锡彤一听“中毒”,心中暗忖:“果然不出所料。”立即当场讯问亲属邻居。可讯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遂把毕秀姑看作当然怀疑对象,带回衙门。毕秀姑夫婿初丧,寸肠欲断,又莫名蒙冤,真是苦不堪言。她一个平民小女子,哪里见过衙门赫赫威势!到了大堂,还不吓得觳觳觫觫!知县问她:“葛品连为什么中毒,他的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哆嗦着嘴,呜呜咽咽地回答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刘锡彤认定淫妇狡诈,喝令用刑。衙役拿了拶指,将毕秀姑纤纤手指紧紧套上,只把绳索一收,十指就象断了一样。再连收几下,她一个柔弱女子怎能忍受得住?只好含泪胡乱招下口供,说是与杨乃武久有私情,未曾间断,杨乃武于十月处五拿来砒霜,叫她下毒。

杨乃武木然无知,无缘无故被传讯到堂。他心中无鬼自也不怕。待到知县口口声声要他交代谋杀罪行,才知自己平白受诬,不禁怒火中烧,痛斥刘锡彤昏庸无能,陷害无辜。刘锡彤愠恼异常,却不动声色,只将毕秀姑口供递给他看。杨乃武瞥了一眼,还是一口否认。刘锡彤横目冷视,看他态度强硬,联想到杨乃武平时妄自清高,目中无人,时不时为了些许民事,大闹公堂,给堂堂知县带来难堪,不由轻轻哼了一声,心底里说:“今日你案事犯在我的手里,还怕我不收拾了你!”然后喊了一声“退堂”,回头就去写了报告,请求上台革去杨乃武功名。

杨乃武堂弟杨恭治和妻弟詹善政得知情况,分别写了申诉呈状,证明杨乃武十月初五那天正在南乡詹家作客,不可能当面向毕秀姑送砒霜。可刘锡彤不加查证,只让杨乃武与毕秀姑对质。毕秀姑惧怕受刑,咬定原供属实,杨乃武虽然功名被革,身受重刑,仍是力陈真相,不肯承担莫名诬告。刘锡彤则认为事实俱在,杨乃武抵赖不掉,也就不再追查,只管把审讯和验尸情况报予上司。

杭州知府陈鲁与刘锡彤关系甚密,他早就有所听闻,说杨乃武爱写谤诗,毁谤官府,不守本分。因此,接到详报,已有定见。对于具体审讯和验尸中的歧疑也不去探索追究,审讯时只管严刑逼供。杨乃武受尽夹棍、火钳,到底撑熬不住,只得含冤诬服,胡乱编造说是路过仓前镇时在一家爱仁堂药铺花四十文钱买了买了一包红砒,推说毒老鼠用。店主名叫钱宝生,陈鲁找到“毒物来源”,就要刘锡彤取证。刘锡彤派人找来爱仁堂店主,店主再三声明自己叫钱坦,不叫钱宝生,爱仁堂是小药铺,从来不卖红砒。

钱坦弟弟钱垲见哥哥被卷入命案,忙着设法打听营救。他听说陈竹山与官府熟稔,就找到陈竹山恳请行个方便。陈竹山设法借阅了杨乃武口供记录,对钱垲说:“杨乃武供称买红砒只为毒老鼠,你哥哥承认了也没多大关系,要不然官府一审再审,反而受累。”钱垲听了,赶紧转告兄长。另一方面,刘锡彤又对钱坦再三开导,还当面发誓说只要钱坦出来作证,以后决不让他受牵连。钱坦见县太爷信誓旦旦。这才答应按杨乃武口供,改名钱宝生,具结证人证言。事后,钱坦还当真得了刘锡彤亲笔录写的“与钱坦无干”的保证书,自然更加放心。

陈鲁得了“证明材料”,认为案情已经查实,可以结案,即拟定罪名判决,处葛毕氏凌迟处死,杨乃武斩决。
事实上全案前后抵牾甚多,矛盾百出,诸如被告前后供词,原告对案由经过的陈述,乃至证人证言,多有不相吻合的地方,验尸单所提“七孔流血”与各人口供“口鼻流血”也对不上号。陈鲁也不是一点没有看出,却只是无心究查。为了避免上司驳斥,他即全以二审口供案,同时又与刘锡彤一起公然作弊,把口供“口鼻流血”一律改成“七窍流血”。就这样,府县两官凭了主观臆想,修补凑合一番,算是添了漏洞,向按察使署一报了事。

浙江巡抚杨昌郡接案以后,亲自审讯,但毕秀姑与杨乃武都已屈打成招,哪里还敢翻供!只好依旧画供。杨昌浚为郑重起见,还派候补知县郑锡皋去余杭县里秘密访查。郑锡皋只应付应付,会同刘锡彤,禀复说是“无冤无滥”,杨昌浚便按照原拟罪名上报刑部。

刑部复核已是同治十三年(1874)。这期间,杨乃武姐姐叶杨氏和续弦詹杨氏都曾托人赴京申诉。杨昌郡受了朝廷之命又二次派人查讯,两个被告也曾双双翻案,但因证人们厌烦官司牵连,害怕再招惹是非,一个个再不改口,所以翻案没有成功。此外,杨乃武为了洗刷自己,竟捏造了两个情节:一是八月十四在葛家调笑毕秀姑的不是自己,而是何春芳;一是刘锡彤儿子刘子翰派人向杨乃武勒索,未达目的,即串通其父,存心陷害。这就使得案情节外生枝,愈趋复杂,一时成为悬案。

光绪元年(1875)四月,给事中王书瑞上奏,指斥杨昌浚复查大案故意马虎从事,不加深究。慈禧看了,即派学政胡瑞谰审办。

杨乃武再次受审,陈述时又提及上述捏造之事,胡瑞谰审出其中假伪,就把杨乃武所有翻案供述全部看作谎言,遂对人犯日夜熬审。两个被告在重重酷刑之下,再度诬服。

十月十八日给事中边保泉又上一奏,参劾胡瑞谰与杨昌浚关系密切,复查时“中存偏袒”,还揭示了官场中官官相互的积弊。不久,又有浙江籍几十名京官联名奏章,指出“复审疑狱,迹迹回护”,要求由刑部直接作过细查证。

刑部尚书皂保接到谕旨,决定亲自审理。他毕竟是个经验丰富,办案练达的老臣,一经调阅全部案卷,深加分析推研,就有重重疑问盘旋脑际。他寻思:既然是旧情未断,两人必有往来,王心培是紧邻,为什么从未发现?葛品连被毒杀,死时应该就有迹象,为什么当时不告,隔了两天才告?钱宝生出卖红砒是个关键,为什么不让钱宝生与杨乃武对质?又为什么草草录个证言就将钱宝生立即释放?皂保带了这类问题,对业已解押到京的所有与案事有关的人员一一祥加审讯,又查出仵作验尸草率,钱宝生伪证等等证据不实现象。于是整个案子疑结渐解,端倪渐露。但葛品连到底是否被毒药毒死,还是难说,所以最后一着还在于重新验尸。

光绪二年(1876)十二月初七,经朝廷批准,从余杭远程运到的葛品连尸棺在朝阳门外,海会寺前当众打开。在皂保监临之下,由刑部指定老练仵作重新复验。复验结果:尸骨颜色黄白,毫无中毒症状。

至此,这件历时三年多,中经曲曲折折三审六问的千古奇冤才得以大白天下。两个受害者吃尽苦头之后,总算虎口余生。但毕秀姑还是担了“不守妇道”之罪,受杖八十;杨乃武也因“不避远嫌”,被革去举人,免其再议;仵作沈详杖八十,徒二年;沈彩泉杖一百流二千里,葛喻氏杖一百徒四年。其他一应作伪证者也分别罪责,各受处罚。而承办此案的大小官员,除刘锡彤革去官职,充军黑龙江外,其余的也都落了顶带官帽

。据说这又涉及案外之案,纯系清廷内部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西太后借题发挥而已。

(赵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