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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四旧 谁对历史灾难负责
案       由: 审理法院:
发布时间: 2010-01-09 14:50:49 点击次数: 0
摘            要:  
       毛泽东当时的判断是,中共中央出现了修正主义,要彻底改变社会面貌,建设他所憧憬的社会主义,唯有诉诸群众,来一场大革命。
简介:
破四旧  谁对历史灾难负责

2010-01-09 07:12:09 来源: 国家历史(成都) 


 
尽管迄今不过三四十年,但包括“文革”本身在内,许多“文革”时期流行的词汇——它们的身影屡屡出现,但往往讳忌莫深;人们貌似能脱口而出,但对其涵义的理解却含混不清。“破四旧”亦是如此。

文章导读:

破四旧的时代背景

如何“破四旧”——以北京为例

回忆1966年筹备“破四旧”展览

保卫灵隐寺

口述:那一年,我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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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四旧的时代背景

尽管迄今不过三四十年,但包括“文革”本身在内,许多“文革”时期流行的词汇——它们的身影屡屡出现,但往往讳忌莫深;人们貌似能脱口而出,但对其涵义的理解却含混不清。“破四旧”亦是如此。

“破四旧”的提法,首次出现在1966年6月1日的《人民日报》社论中,这篇名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文章,传达的是“文革”纲领性文件——《五·一六通知》的精神。

8月8日,中共中央八届十一中全会通过《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第一条强调,“资产阶级虽然已经被推翻,但是,他们企图用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来腐蚀群众,征服人心,力求达到他们复辟的目的。无产阶级恰恰相反,必须迎头痛击资产阶级在意识形态领域里的一切挑战,用无产阶级自己的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来改变整个社会的精神面貌。”

移风易俗,本是中共自建立就一直努力实现的目标之一,但出现在这两个文件里的 “破旧立新”非同以往,逾出文化习俗层面,而是直接与“文革”的目标、实现途径等挂钩。

毛泽东当时的判断是,中共中央出现了修正主义,要彻底改变社会面貌,建设他所憧憬的社会主义,唯有诉诸群众,来一场大革命。

革命的号召很快得到响应。《五·一六通知》出台后的第13天,5月29日,清华附中预科651班贴出的大字报上,出现了“红卫兵”的署名,意为“毛泽东的红色卫兵”。6月1日之后,其它学校贴的大字报也纷纷以“红卫兵”署名。

“十六条”通过之后的第11天,8月17日晚,北京二中红卫兵的几个头目聚在一起议论,决定采取行动,破除北京市服务行业的“四旧”,为此起草了《最后通牒——向旧世界宣战》。

次日凌晨0时50分,这份首倡“破四旧”的文告起草完毕。这一天,在天安门广场举行了百万人参加的“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大会”,实际上是全面开展“文革”的动员会,后来习惯称之为“八·一八”大会。

会上,毛泽东接见红卫兵的代表,戴上红卫兵献上的袖章。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现场直播大会实况,第一次正式向全国人民介绍红卫兵这个“首都大中学生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创建的革命群众组织”。林彪在大会上作了以“打倒”为特色的讲话,号召“我们要大破一切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

毛泽东的接见和林彪的讲话给红卫兵以极大的鼓励。8月18当天和次日,北京二中的红卫兵印刷、散发了他们的传单。20日,更多的红卫兵走上北京街头,张贴大字报,集会演说,反对“四旧”。22日,新华社发出消息,报道红卫兵“猛烈冲击资产阶级的风俗习惯”。23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好得很!》,“为北京市‘红卫兵’小将们的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欢呼!”

“此举起初并不引人注目。主要是新华社连续作肯定性、歌颂性的报道,由于《人们日报》、《红旗》杂志予以高度评价,除“四旧”不几日就蔓延到上海、天津和全国各大城市。”已故国防大学离休教授、“文革”研究专家王年一在其著作《大动乱的年代》中如此说。

8月18日的“文革”动员大会召开之后,第一股狂飙运动,就是 “破四旧”。或者可以说,“破四旧”是“文革”开始后的第一个“战役”。之所以如此,在王年一看来,大概是因为北京的红卫兵认为林彪所号召的破‘四旧’既易实行,又易立竿见影,更易显出红卫兵的“威风”。

“年轻人有点荒唐本不足怪,连上帝都会原谅;问题在于上面加以支持和鼓励,以致这股歪风刮遍全国。”王年一认为,“上面的支持和鼓励不是出于荒唐,而是出于发动群众的需要。支持破‘四旧’可以使‘红卫兵’的‘革命造反’精神得到发扬,可以使社会震惊,发动群众的效果远非几篇文章可比”。


为了更好地“发动群众”,8月22日,公安部转发给毛泽东和中央的报告《严禁出动警察镇压革命学生运动》。其中规定“不准以任何借口,出动警察干涉、镇压革命学生运动”,“重申警察一律不得进入学校”,“重申除了确有证据的杀人、放火、放毒、破坏、盗窃国家机密等现行反革命分子,应当依法处理外,运动中一律不逮捕人”。

很快,“破四旧”就从思想文化批判,从改商店、街道、工厂、学校的名称,放大并简化为“破除”一切物化形态的“封资修”,一切物化形态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各地红卫兵竞相抄、砸、烧……

9月5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用文斗,不用武斗》。迅速升级的严重暴力行为在9月初开始受到抑制,下旬,全国性的“破四旧”运动逐渐平息。但此后直至“文革”结束,各地仍有“破四旧”的提法和行为。造成的财产、文物的损毁,至今无法全面精确地统计,更难以计算的,是隐形的损毁。

如何“破四旧”——以北京为例

改名:8月24日,首都红卫兵组织了40万人的大会,将苏联驻华大使馆前的“扬威路”,改名为“反修路“。北京协和医院改名为“反帝医院”,北京“全聚德”改名为“北京烤鸭店”。不只是“改名”,还包括:剪长发,剪长辫子,剪烫过的头发,剪小裤脚管,剪漂亮的裙子,改警服。

烧戏装、道具:8月23日,北京市一些红卫兵将市文化局集中收存的戏装、道具,堆积到国子监(孔庙)大院中心,纵火焚烧。

打人:1966年8、9月,北京市打死1000多人。其中最为骇人听闻的是大兴县。自8月27日至9月1日,大兴县的13个公社、48个大队,先后杀害“四类分子”及其家属325人。最大的80岁,最小的仅38天,有22户被杀绝。

砸文物:8月23日,北京体育学院“八·一八”红卫兵、教职工和家属273人,到颐和园佛香阁砸碎了佛像。几天之内圣安寺、昌平汉城遗址、延寿寺铜佛被毁殆尽。北京市1958年第一次文物普查中保存下来的6,843处文物古迹中,有4,922处在文革期间被毁,大多数毁于1966年8-9月即破四旧期间。另据不完全统计,北京仅从各个炼铜厂就抢救出各类金属文物117吨,从造纸厂抢救出图书数据320多万吨,古旧图书235.7万册,其它各类杂项文物53.8万件。


打击爱国民主人士和摧残民主党派:除民主建国会外,民主党派在京中央委员、候补中央委员约有100人先后被红卫兵斗争或抄家,占总数的36.5%。全国工商联8月24日下午有13人被斗。8月23日夜到24日晨,个别红卫兵散发到各民主党派的《最后通牒》,限令72小时内解散并登报声明。从8月25日起,各民主党派机关停止办公,贴出了内容大致如下的《通告》:我们坚决接受红卫兵的意见,自即日起停止办公,报请中央处理。

抄家:所谓“牛鬼蛇神”,普遍遭到打骂、凌辱和抄家。1966年8、9月,北京被轰回原籍的85198人,被抄家的33695户。各地抄出的财物,大量的是生活用品,有家具、衣服、被褥、化妆品、鞋袜、毛巾、电视机、钢琴、手风琴等等。一般存放在公共场合,堆积如山,后来廉价处理。一堆堆图书被七手八脚地投入冲天的烈火中,不管是莎士比亚还是托尔斯泰的名著,也不管是司马迁还是王实甫的传世之作,都在滚滚的浓烟中化为灰烬。

“破四旧”展览记

1966年10月的一个下午,丁大华突然接到命令:啥都别干了,准备行李,去北京!那一年他27岁,是解放军第66军驻天津某部宣传干事。抵京后,被送到北京展览馆。

张国义和高玉森也来了。他俩当时均为18岁,在汇文中学念书,一个班,“老在一块玩”,一个多月前,又一并加入了红卫兵。

不止是他们,200多个来自解放军、北京各院校红卫兵组织、公安部及市公安局、中国革命博物馆、中国历史博物馆等单位的 “骨干”,也陆续来展览馆报到。新的“革命工作”,是筹办一场大型展览。

展览的名称,丁大华回忆,最初叫“首都红卫兵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抄家战果展览会”,“抄家”,是“破四旧”的方式之一。而张国义和高玉森却记得,筹办时的名称是“首都红卫兵革命造反成果展览会”,展览“破四旧”的东西。

筹办

此时,北京的 “破四旧”运动已经接近尾声。但筹办展览,必先调查研究“辉煌战果”。展览会的牵头单位是“林彪办公室”,丁大华等人身穿军装,配有军车,随意出入各个“抄家”仓库。

在北京大学等高校,在中国文联,丁大华看到大量古籍线装书和文物古董,以及所谓“封资修”的私人用品,封条上贴着冯友兰、翦伯赞、尚钺等人的名字;尚钺收藏使用的几十把扇子,也成了“修正主义罪证”;从田汉、老舍、萧军、骆宾基、端木蕻良等著名作家里,以及马连良、荀慧生、白芸生等著名京剧演员家里,也抄出成堆的字画和艺术品。

有一天,张国义在街上走,突然被一个老太太拦着,交给他一个瓷罐:你拿走吧。“因为我胳膊上戴着红卫兵袖章。”张国义说,“当时觉得,这个人还真主动。现在想来,她可能是害怕。”

事实上,在筹备展览的过程中,丁大华们发现,不少所谓的“抄家”大案要案是捕风捉影。有一项“战果”是,参与杀害李大钊的一名凶手被揭发并抄了家。赶过去一看,所谓的证据,只是有“造反派”听说某人解放前曾在北京第一监狱当过伪警察。“但我粗略估算,李大钊遇难时此人只有七、八岁,他怎么可能在监狱工作?”丁大华说。

筹备工作中的一项,是观看“破四旧”的原始记录片。丁大华记得,画面几乎都是红卫兵直接破门而入,任意翻找,屋主小心翼翼地站在角落。“连续看了一个星期,千篇一律,看得人头昏脑涨的。”

在“抄家”的高潮中,北京也发生了几起“反抗”事件。崇文区揽杆市的一个市民,用菜刀砍伤了来抄家并暴力批斗他和家人的红卫兵。这个市民是丁大华一个朋友的父亲。

展览

经过8个多月的漫长筹办,1967年6月2日,“首都红卫兵革命造反展览会”才开幕。展览名称里,将“成果”两个字抹掉了。张国义和高玉森回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刚开始说‘成果’,大家主要关注破四旧抄来的物品,后来说,这造反要讲什么政治意义,做了很大的调整”。

北京大学教授印红标的研究印证了张、高两个人的说法。印红标调查发现:1966年就开始筹备的红卫兵破四旧展览会,后来因为造反派的兴起而被搁置,到1967年6月开幕时索性改为革命造反展览会,以造反派斗争党内“走资派”和“资产阶级司令部”为主线。

首都大专院校红代会、首都中等学校红代会1967年主办的《首都红卫兵革命造反展览会》一书,清晰地介绍了四个展馆的主题,分别是:第一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胜利万岁;第二馆,打倒中国的赫鲁晓夫;第三馆,横扫社会上的牛鬼蛇神;第四馆,伟大的红卫兵运动震动了全世界。

聂元梓等人所写的那张大字报,毛主席的《我的第一张大字报》,批判邓拓、吴晗、廖沫沙“三家村”和《海端罢官》的材料,介绍清华附中等大中院校红卫兵运动的兴起和发展的文字……都放在展厅的显著位置。

“这些司空见惯的泛泛宣传并没有什么新鲜内容,也引不起观众多大兴趣,展览会最为引人注目的是第三馆。”丁大华回忆说。

而第三馆,展出的恰好是“破四旧”的成果。

第一部分,介绍的是“大破剥削阶级‘四旧’大立无产阶级‘四新’”。《首都红卫兵革命造反展览会》称,“在英雄的红八月里,首都红卫兵高举革命造反大旗,天不怕,地不怕,向旧世界猛烈开火……砸烂旧招牌,大改旧路名,铲除封建迷信,横扫妖风邪气,在苏修使馆前大造修正主义的反,和山东曲阜革命群众一起火烧‘孔家店’,把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把毛泽东思想传播到每个角落,大立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社会面貌焕然一新,北京城里尽朝晖。”

“在苏修使馆前大造修正主义的反”,指的是“改名”浪潮。红卫兵认为“北京是社会主义中国的首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中心,大街上怎能容忍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资产阶级留下的臭名字!”于是倡议把苏联大使馆门前的“扬威路”改为“反修路”,把 “东交民巷”改为“反帝路”, “王府井百货大楼”的“王府井”三个字被革除,“东安市场”被改为“东风市场”。一些红卫兵还更改了自己学校的名称,如清华附中改为”红卫兵战校“。

第二部分介绍,首都红卫兵在大破“四旧”的基础上,“乘胜前进,从各个阴暗角落,揪出时刻妄想变天的牛鬼蛇神,阶级敌人贼心不死,磨刀霍霍。他们把地契、反动证件当成‘命根子’……首都红卫兵……摧毁进行间谍活动的反动修女会,揪出一批反革命分子和反革命资本家,缴获大量武器及发动罪证……”

展览的《首都红卫兵横扫牛鬼蛇神主要缴获品统计》表(据1966年8月至10月的不完全统计)显示,“战果”包括枪支268支;弹药11,056发;凶器19,676件;地契、变天帐41,294件;反动旗子1,048面;反动日记、诗文6,820本(篇);反动证章、证件14,398件;反动官服902件;黄金103,131两;白银345,212两;现金55,459,919元;文物、玉器613,618件。

展览印制了门票,免费派发到各个单位和学校。一直持续到1968年底才结束。

余音


离开展览馆时,张国义拿走了一张长达两米的纸条。这个纸条本来是贴在毛主席画像下的,“上面写了毛笔字,我喜欢书法嘛,就留下来了。”

“撤展之后,枪支被公安部门处理了,珠宝黄金之类的送交金融部门,古董文物送博物馆,各有归属。而地契、大字报、红旗等物品,至今堆在午门的一个仓库里”。丁大华介绍,

“破四旧,现在想起来,那是非常可惜的。”张国义说,“有人说过,红卫兵破四旧对国家带来的损失,不亚于八国联军烧毁圆明园,一开始我觉得有点夸大了,但后来想,确实是那么回事。为什么呢,八国联军烧圆明园那只是一个点,红卫兵破四旧,毁的是一个面。全国上下,书画,雕塑,建筑,艺术品等等。”

保卫灵隐寺

1966年8月23日傍晚5时许,杭州平海路上,一堆凤冠霞帔的余烬前,浙大机械系大四学生周城镐停下了脚步。路边,一家戏装道具店柜台被砸、玻璃粉碎,遍地狼籍。

眼前的场景,让周城镐联想到了北京“破四旧”。 近日,杭州城里也在热议这股数千里外的政治风潮。担忧西湖边众多名胜古迹的命运,他决定推迟返校,先绕道去看看岳庙。

岳庙已封闭,大门上赫然贴着一张大字报:“岳飞不是民族英雄,岳庙该砸”。

回到学校后,他又得知,杭州另一古刹净慈寺已成瓦砾,西泠桥旁苏小小墓被扒平,平湖秋月乾隆手书“西湖十景”碑被砸断。岳庙里,红缨帅盔、紫袍金甲的岳飞坐像,也被套上绳索拉翻在地。

同日,数千里外的洛阳白马寺、哈尔滨极乐寺都遭捣毁焚烧,康有为尚带银发的头骨也被掘出,放进“青岛市造反有理展览馆”,注明“中国最大保皇派康有为的狗头”……

此时,正值8月18日毛泽东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后不久。19日,北京红卫兵率先把《向旧世界宣战》的大字报贴到街头,紧接着又在20日砸烂了荣宝斋、全聚德的招牌。这一举动在21日、22日先后得到《红旗》杂志、《人民日报》盛赞。后者更鼓动“横扫一切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

8月23日,北京红卫兵进而冲击颐和园,砸了释迦牟尼像。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滚动直播,引发各地红卫兵狂热响应,风暴由此铺天盖地席卷大江南北。

有1600多年历史的杭州第一古刹灵隐寺,当天没有遭到冲击。但周城镐和同学们一致认为,第二天它恐怕还是在劫难逃。这个判断令同学中出现了“一片让人窒息的沉寂”。

“文革” 政治热情一天天加速升温,浙大也和其他高校一样,成立了红卫兵组织,“到处贴满大字报,喧闹而且无序”,校党委办公室和校长办公室也都已瘫痪。

但周城镐说,对“破四旧”,浙大学生 “大多数冷眼旁观”,并不热衷。

他们觉得,虽然“灵隐寺内有许多东西属于四旧”,但“就整体而言,它不愧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是人类文化艺术宝库中的瑰宝,我们没有理由,也无权轻率地将它毁坏。”

周成镐和同学林成孚两人自告奋勇,决定“明天早上先去看看”。

碰撞

24日天刚亮,周、林两人快步走出校门,抄隔壁杭州植物园的小路直奔灵隐寺。

刚进植物园,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迎面飞奔而来。他说,将近2000名中学生红卫兵,手持棍棒、铁锨、绳索,正从市区浩浩荡荡杀向灵隐寺。

来不及询问报信人的身份背景,更无暇揣摩这个难以置信的“巧合”,两人一路狂奔而去。到灵隐路洪春桥站,他们拦下了一辆7路公交车。说明原委后,车上同样震惊的乘客和司机当即关闭车门,不停站直开到灵隐寺。

泉水淙淙、鸟鸣啾啾,清晨的雾气笼罩中,灵隐寺依旧气势恢宏,然而空寂无人。僧众在“文革”之初就已遣散,只剩几名老弱看门。

没在山门外看到中学生红卫兵,两人松了口气,从侧门进寺打探。

大雄宝殿里“晦暗、冷清得近乎阴森”,以致于林成孚觉得,那结跏趺坐在莲花之上的释迦牟尼佛,看上去也有些阴郁。大殿另一个角落,一名老僧不时抬头,目光疑惑且惊恐。

一转头,三四名中学生模样的少年正在转悠,其中一人手执长棍东敲西击。

是红卫兵的哨探?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决定回到门口静观其变。

这时,20余名身穿军装、腰束武装带的中学生红卫兵,在写着校名的旗帜引领下朝山门大步走来。

周城镐“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看一眼林成孚,对方也紧绷着脸。

然而,到天王殿台阶前,红卫兵们就列队停下了,没有马上动手。

正当两人惴惴不安时,又一队人马疾步奔来,是浙大同学。他们边跑边高喊“把侧门关上”。七八个同学紧随喊声赶到,拉上了两扇坚固的铁栅栏门。此时,不知从那里冒出几个颤颤巍巍的老和尚,忙不迭递过来两把沉甸甸的大铁锁。

等中学生们反应过来,天王殿所有入口都已被封死。攻方队伍开始骚动,准备强行冲击。20多名浙大学生,也在殿前手牵手筑成一道“人墙”,封死了红卫兵进寺的线路。

与此同时,双方都竭力避免着肢体冲突,局面进入了短暂相持。

相持

所有人都明白,相持只得一时。一旦近2000人的攻方大部队到达,仅20来号人的守方将不堪一击。

派人步行三四公里回浙大搬救兵,显然来不及。“ 要是能打个电话到学校就好了。”周成镐对身边的同学说,可是寺内没有。

“我带你们去打电话”。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是几步远处的一位园林工人。

趁着守方几个人去打电话、人墙出现空档,中学生们决心再次强冲。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双方即将零距离碰撞时,同学王定吾忽然振臂高喊“我们要辩论”,守方同学愣了一下,也紧跟着集体呼喊“要辩论”。

等到去打电话的同学回来,现场震天的口号、辩论声已经取代了“人墙”攻守。 当时,“辩论”得到中共中央领导层大力提倡,是一种政治时尚,红卫兵们无法拒绝对方,一时不知所措,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被迫直面守方发起的“论战”。

针对红卫兵的“造反有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浙大同学喊出了“造反要有理、以理服人”。

时隔40多年,周城镐仍然极赞这两句口号:“一字之差,却切中要害,完全压制了对方。”

增援

周城镐等人把电话打到了学校广播台。随即,遍布浙大校园的高音喇叭里反复响起了“灵隐寺告急”。

顿时之间,一些心急的同学光着膀子就往校门口冲。紧随其后,有穿背心裤衩的,有趿拉着拖鞋的:一支衣冠不整、然而目标完全一致的队伍,在奔向灵隐寺的路上不断扩容。

他们在灵隐路赶上了中学生红卫兵大部队。眼看对方超过前头去的人马越来越多,中学生们急了,也开始跑步前进。

近五六千年轻人,在平时很少有人走的灵隐路上你追我堵,潮水般涌进了灵隐寺。已经对峙三个多小时的攻守双方,都高呼革命口号,为己方大部队的到来热烈鼓掌,许多人甚至激动流泪。

没有时间喘息,新到的生力军匆匆接替了先头部队,双方酝酿着新一波大规模攻防。

趁中学生们还没站稳脚跟,浙大同学里三层、外三层,把寺庙入口围了个严严实实,又用小分队的形式穿插进对方队伍,十来个大学生包围着四五个中学生,在寺前的路上、空地上,东一堆、西一堆的继续辩论。疲于应付论战的红卫兵,始终无法组织起冲击行动。

然而形势并未缓解。到当天下午省、市领导闻讯赶来时,灵隐寺前还是人山人海,双方调门越来越高,激烈辩论慢慢升级成骂架动粗,大规模肢体冲突一触即发。

省、市领导决定召集双方代表协商解决,同时传达了省市两级政府要求保存灵隐寺的几点意见,但是红卫兵坚决反对保存。

眼看协调会陷入僵局,浙江省委领导决定把情况上报国务院。同时要求,在得到国务院答复前,双方都必须保持克制,停止一切过激行动。

这是当天唯一得到双方共同认可的意见,局势终于暂告缓解。

天色渐暗,中学生们毫无撤退的意思。浙大师生尽管疲惫不堪,也只能继续坚守,不少人已经饿了两餐,到深夜,更在阴冷的山风中直哆嗦。幸有灵隐寺周边村庄的一批青壮年,以及灵隐园林管理处职工来支援守寺。他们还为浙大师生带来了馒头、烧饼、饼干,甚至挡寒的帆布工作服。

这批熟悉地形的精壮人员,守住了灵隐寺山前山后所有通道,以防夜袭。

对峙中,灵隐寺终于平安迎来了8月24日黎明。

舆论

红卫兵仍然不肯撤退,危机没有解除。

前夜换岗回到学校的周城镐等同学,决定散发传单,发动更多杭州市民保护灵隐寺,同学胡庆国负责起草文告。

下午五时许,在又一个充满政治激情的夏日结束之前,“文革”以来杭州第一份“告全市人民书”亮相街头,意外得到了杭州舆论“一边倒”的支持。

参与散发传单的同学回忆,一些群众当场严厉批评中学生们冲击灵隐寺的行为,许多居民委员会则提醒、组织居民约束自家子女,“已经参与的要立即收手,没有参与的不能再加入围攻,千万不要做出伤天害理的蠢事。”

一夜之间,谴责中学生鲁莽无知、声援浙大师生保卫灵隐寺的大字报,从市区一直绵延到了灵隐寺山门外。尤其是杭州钢铁厂的工人们,在寺前大树上挂出了“誓保灵隐”的巨型条幅,每个字达1.5平方米大小。

中学生们也不甘示弱,也在灵隐寺周围到处张贴大字报:《一论砸灵隐寺菩萨有理》、《二论砸灵隐寺菩萨有理》……并且支起大喇叭进行宣传攻势,一边多次组织强行冲击。

25日清晨,雾气再次笼罩灵隐寺时,杭州多家企事业单位职工陆续前来加入了守方。曾参与灵隐寺修复重建的浙江美术学院师生,也打着红旗来了,他们向中学生们反复强调灵隐寺的巨大艺术价值,

这一天,由校学生会牵头,浙大各系学生会开始组织人手轮流参与守护。大学生们自发的保卫灵隐寺行为,至此步入了有序状态。

灵隐寺前“慢慢平静”,中学生们似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是围着寺庙,没有任何动作。

局势暂时无忧,周城镐结束了他的第二次守夜,回到宿舍睡下了。

煤油

晚11时左右,他被宿舍门口持续的电话铃声惊醒。

电话那头,浙大总机女话务员语声急促:有外线不明身份人来电,杭四中一批红卫兵正集结队伍向灵隐寺进发。

周城镐睡意顿消,放下电话立即拨通学校广播台。

顿时之间,校园里高音喇叭再度响起,学生寝室一个接一个亮起了灯。嘈杂鼎沸中,大队人马又开始向校门口自发集结。事后官方统计,这一次,浙大本部玉泉校区师生几乎“倾校而出”。

鉴于23日这天的仓促被动,这一次,杭州市政府、校方白天就预备好了一些应急交通工具:学校交通车、敞篷卡车,还有几部专用公交车。在学生到达校门口之前,汽车发动机已经开始轰鸣。

在灵隐寺与飞来峰之间,浙大师生筑起了第一道“人墙”。陆续赶到的人群,更把狭长的谷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杭四中红卫兵突然再次行动,始于当天上午的杭州5所中学红卫兵分头秘密会议。他们在会上认为“省委、市委领导都犯了严重错误,北京城里的东西(所谓‘四旧’)都打烂了。为什么灵隐寺还要保护?”决定继续组织砸灵隐寺。

中学生们高喊着“浙大是四旧的卫道士”冲了上来,但他们还是无法冲破浙大师生的阻挡。

几次攻守下来,有细心者注意到,中学生没有带任何工具,除了几只铁桶。想起此前围攻者曾扬言“打砸不成就火烧”,人们怀疑,铁桶里装有燃油。

这个推测激怒了浙大师生。盯着几只铁桶,他们开始主动进攻。混战中几经撕扯争夺,大学生们抢下了铁桶。一打开盖子,浓烈呛鼻的煤油味喷射而出。

眼见计划破产,杭四中学生只好撤走。部分浙大师生仍不放心,一直坚守到了26日天亮才陆续返校。

此后几个白天里,攻守双方继续在寺外“捉对儿论战”, 每每到天黑才精疲力竭地收兵,第二天又精神焕发,继续舌战。

对峙中,浙大发现,围寺的中学生数量渐渐减少。后来得知,许多人离开灵隐寺参加了“全国红卫兵大串联”去了。

随着中学生们注意力逐渐转移,这场灵隐寺保卫战渐近尾声。最终为它画上句号的,则是8月27日周总理办公室传来的指示。

收兵

周总理的指示是“对红卫兵做好说服工作,并采取有效措施保护灵隐寺”。浙江省委当即组织干部前往灵隐寺传达。此时已经是27日晚上。

当晚,灵隐寺前一块大岩石旁临时搭建的小台子四周人头攒动,高悬在树上的汽灯把周边照得透亮。

小台子上,杭州市市长王子达当众宣读了总理办公室来电记录:第一,希望革命小将们摆事实,讲道理,不要发生冲突;第二,灵隐寺是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希望能够保留下来……雷鸣般的掌声和口号瞬间淹没了王子达的声音,没有人再关心他没念完的几条指示。

“只要总理说灵隐寺要保护这一句话就够了。”周城镐说。

夹杂在欢呼的人群中,坚持围寺好几天的中学生们,则沉默地站立在灯光下。他们中许多人不相信这个电话指示的真实性,把电话打进了杭州市委值班室,仔细查问周总理来电指示的全部内容。甚至还有人坚持认为,破“四旧”是革命行动,周总理一定会支持,指示肯定是“走资派捏造出来的”,坚持要捣毁灵隐寺。

到28日,总理指示内容传遍杭州,本来就得不到舆论支持的中学生红卫兵们,进而陷入了完全孤立。迫于压力,他们终于不再坚持,

当他们列队掉头时,现场不知是谁又高呼“向中学生红卫兵学习!向中学生红卫兵致敬”。沉默片刻后,守方师生、群众也跟着一起喊口号,还伴以热烈的掌声。

周城镐说,他们那一刻是“真诚的,没有丝毫讥讽或嘲弄的成分”。因为,在当时的政治形势下,“放弃围攻灵隐寺就是一种觉悟,理应受到欢迎和尊敬”。

热烈的欢送场面使得中学生们也露出了笑容,略显尴尬但也愉快。举步维艰中,他们终得体面退场。

封闭

灵隐寺保卫战就此结束,可是周城镐等人一直没想明白,中学生红卫兵们的任何动作,为何都有人在第一时间告诉浙大师生?

如果说,那个中年干部在植物园里碰到周、林二人是巧合,那么25日深夜打电话到浙大的神秘人又作何解释?他是什么身份背景,为何如此清楚杭四中学生的动向?似乎,幕后有只大手完全掌控着一切、只是不便公开出面支持守方。

四十多年来,这些疑问始终没有官方解释。

倒是浙江大学著名经济学教授叶航,在博客上谈及了此事。他的消息来自“一位公安战线上的前辈叔叔”。

叶教授博文称,文革初期,地方政府未遭颠覆,各地安全保卫机关仍在有效运行,他们采用“内控”、“打入”等特殊手段,一直秘密监控着红卫兵组织。因此,灵隐寺要遭冲击的消息,最早被杭州公安局治安处掌握。

叶教授透露,他的这位前辈叔叔,正是这项秘密工作的参与者。

于是,在中学生们出发时,消息通过公安特勤“及时”通报给了浙大红卫兵。这才有了之后的灵隐寺保卫战。

他进而推断,当时的杭州市委书记王平夷肯定知道并认可这一行动。从杭州市委市政府一直紧密配合浙大学生的自发行动这点来看,显然,领导层早已过问此事,并事先作出周详部署。


围攻队伍撤退后,杭州市政府在8月30日发布公告称,由于各方意见不一,辩论激烈期间,整个灵隐景区即日起全部封闭,停止对外开放。这个主意也是出自王平夷。杭州市园林管理局则组织人手夜以继日施工,迅速用砖头、石灰等,把整个灵隐寺封闭得严严实实。

此后,灵隐寺直到1975年外宾来访才经国务院批准启封,并于是年11月开始第二次全面整修,三年后重新对外开放。而王平夷早已在1970年遭“四人帮”批斗致死。

那一年,我烧书

找到了古书,就等于找到了罪证。第二天过午,三小推车古书,一把火给烧了,纸灰象一个个黑蝴蝶,漫天飞舞。

口述:房学经(山东五莲县) 整理:杜兴

1967冬天,我在望户公社当公安特派员。有一天,公社主任打电话,要我马上赶到堡南村,说是发生了一件重要案件,跟“破四旧”有关。

堡南村正在白马山上搞“小流域治理”,领导蹲点抓。高音喇叭唱着“天上布满星,月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突然,歌声象二胡断了弦。“喂,喂,全体贫下中农都听着,首先共同学习毛主席语录,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下面,开始批斗孔老二的孝子贤孙孔福全(化名)!”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头上顶着一摞古书,胸前背后贴着大字报,身后跟着五、六个人,有的打锣鼓,有的拿着纸壳做的广播筒,一会儿喊“打倒孔老二”,一会儿喊“打倒孔福全”。游行队伍在工地里来回转。工地战线很长,扯东到西有二里地,插满了彩旗和标语牌。

走进治理指挥部。公社主任坐在一张三抽桌旁边,两手捂着紫砂杯,见我进来,就说,“你马上组织几个人把孔福全的家搜查一下,看看他到底私藏了多少古书,这老家伙一派孔孟之道!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贩卖封资修的东西!”

“县公安局来人了没?”我问。“没有公安局你不办案了?”“那……”“那什么那!”我就没说什么了。

搜书

“这个孔福全,五、六十岁的人了,也没有住嘴的时候,抡着镢头也耽不了他讲《小八义》,弄得别人光听他讲,耽误了干活。正好叫公社主任碰上了,说说他,他还不服劲,咬着屎头子犟。更可恨的是,休息时,别人在学习毛主席语录,他跑倒一边去看书!” 去孔福全家的路上,村支部书记(也是革委会主任)白家银跟我说。

孔福全家在村子西头,一座小四合院,房子不算新。屋前不远就是白马河,靠河边打了一口大井,井内的水瓦蓝瓦蓝的。他老伴得偏瘫病多年了,坡上的活不能干。

“二娘娘!二娘娘!”推开大门,白家银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就说:“这老人有些痴呆,聋得象块土坷垃。”进了屋,看到孔福全的老伴坐在炕上,眯着眼在看着我们。

民兵连长说:“不行,咱自己找找吧,问这块木头也问不出个明末来。” 我们找遍了四间堂屋、两间西屋、两间东屋和两间南屋,箱子、柜子、厨子、破粮食囤都找了,一本古书也没找着。

白家银望了一眼西屋说,“就是那两口棺材没揭开看看,还能藏在棺材里不成?”

“不行,就看看棺材。”我说。

“那是寿器,不能随便挪动,老人都很忌讳。”白家银说,“要不,就算了。”

这时,公社的干事小戴一步闯进来,说:“白书记,主任快叫你回去!”

“咋?”白家银问。

“孔福全,游着游着突然晕倒了,看样子是够呛了。”

调查

是够呛了。从工地上抬回来时,孔福全已经咽气。

白家银负责孔福全的丧事,我负责整理孔福全的材料。公社主任一再强调,一定叫县公安局来人参加调查。我心里说,这个时候你想起公安局了。

冬天的太阳落山格外早,不到五点就黑了。刚擦黑,县公安局治安科的一个副股长,骑自行车来了。开始开小雪,东北风在村子上空嘶鸣。孔福全家中传出儿孙们撕心裂肺的哭声。

当晚,我和副股长召开了“三老会议”,三老即老党员、老干部和老贫下中农。经过了解,孔福全的爷爷是左五右六十一个村庄的秀才,清朝末年,在这一带有名有号。要不是孔福全的爹吃大烟,把百十顷地吃光了,这个户肯定是大地主,后来破落了,解放后才划了个上中农。他爹在伪乡政府干过二年文书;大舅子说是去当八路军,但下落不明,有人说去了台湾;孔福全本人上过私塾,一到冬天就讲古书,有时在他家里,有时在街上,大约讲了三十多年了,“毒害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少年,给社会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公社主任听了汇报,把桌子一拍:“好了,孔福全既有历史问题,又有现行问题,他活着要游斗,死了也要批判,这就叫‘抓革命促生产’,明天把他的尸体抬到工地上,开完了批判会再埋!”

第二天,整个工地都被雪覆盖,天寒地冻。工地上的高音喇叭,正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四个民兵用门板抬着尸体,在雪地里走,又有两个民兵,拿着纸壳做的广播筒,边走边一边吆喝:“打倒孔老二!打倒孔老二的孝子贤孙孔福全!”可是,工地上的社员们,再也没有人跟着喊了,都缩着脖子,静静地看着游行队伍转了半天。

孔福全的尸体被抬到家的时候,白家银把我叫到一边,低声说:“书,还就是在棺材里,两口棺材满满的,棺材底下还有一个地窖子,里边有四木箱子古书。”

烧书


走进西厢房,一股刺鼻的霉味,呛得我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那些书都被搬出来,堆在地上。都用麻线绳打着捆,有木刻本,有石刻本。打开两捆看了看,里边有《论语》、《孟子》《金元明八大家文选》、《古文雅正》、什么诗词集……大多数书名我从来没听说过。

找到了古书,就等于找到了罪证。第二天过午,三小推车古书,一把火给烧了,纸灰象一个个黑蝴蝶,漫天飞舞。

烧书的时候,公社医生王大夫也在。过了好多年,我和王大夫聊起来,王大夫笑着说,“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了两本,一本《康熙字典》,还有一本医书……”

他不知道的是,我也弄出了几本《足本王凤洲纲鉴会纂》、《海棠诗》等。我俩都感叹,咱们弄出的太少了,烧了那么多的书,真是疼人啊!

(本文来源:国家历史 作者:杜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