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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学友书记 又是一个传奇般的劫匪
案       由: 审理法院:
发布时间: 2015-12-16 09:45:00 点击次数: 0
摘            要:  
       整座城市弥漫着钢筋混凝土的味道。建筑工地随处可见,不经意间抬头也总能看见空荡荡的高楼外墙垂挂着“招商引资”的红色条幅。这里很多地方还留有去年落马的“地产书记”刘国庆的影子。
简介:
余学友书记   又是一个传奇般的劫匪

——这就是李付利,白白坐了三年牢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杨雪
2015-11-23 10:13:10

2015年10月27日,郑州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1999年“12·5”银行抢劫案告破,五名犯罪嫌疑人悉数落网。主犯石二群已是一名资产上亿的商人。

随着他落网,隐匿多年的商海往事也相应浮出水面。无照经营、官商一体、工伤事故、拖欠工资、身陷诉讼、引发上访、蔑视法院……十六年来,资本的野蛮生长,正如它身处的那个年代,混乱,而又茁壮。

整座城市弥漫着钢筋混凝土的味道。建筑工地随处可见,不经意间抬头也总能看见空荡荡的高楼外墙垂挂着“招商引资”的红色条幅。这里很多地方还留有去年落马的“地产书记”刘国庆的影子。2015年11月9日早上9点,驻马店市吉安地房地产开发工程有限公司的楼道内吵吵嚷嚷,一群来自附近郭庄的农村妇女,有人抱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其中一些蹲在地上怎么劝都不走。

她们都是来要债的。

几年来,这家公司的董事长、驻马店地产界赫赫有名的“石总”石二群以“房子没有卖出去,资金周转不过来”的缘由向村民们借钱。“几万,十几万,一两百万的都有,每月2分利。”每年石二群都会如期归还本利,因此,下一年村民们还会把钱借给他。

自从10月21日那个下午,“石总”被警方从他的奔驰车里铐走,继而被多家媒体爆出“抢过银行”,村民们就开始成群结队去找他的结发妻子孔艳霞。目前,公司的业务已全部暂停,资产也已经被冻结。孔艳霞没有接受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丈夫被媒体报道有“四个老婆、十二个孩子”的局面,这位女性或许正不知如何面对。

成也地产,败也地产

当时中央领导人亲自批示,要求侦破的那起“12·5”大案,一直是郑州警方的心头之痛。1999年12月5日19时20分,郑州市合作银行管城支行中药城批发市场分理处被五名蒙面人抢劫。在开枪打伤一名保安和一名女职员后,他们用锤子砸毁柜台玻璃,抢走208万元巨款。这五个人,正是石二群和他的弟弟石新春,三个同伙余全收、陈德成和李付利。

上世纪90年代末,银行防范措施和观念都较为落后。仅在三年内,山东、山西、湖南、湖北、陕西等省份共发生银行抢劫案近30起。在石二群等人抢走208万元后仅仅四天,郑州又发生一起惊天劫案,另一家银行被几个持枪和爆炸物的蒙面人抢劫,抢走的巨款恰巧也是208万元,一名工作人员被杀害。是为“12·9”大案。

然而,“12·9”大案半年后便告破,而“12·5”则一直拖了十六年。在三个月内,郑州警方足足抓了424个犯罪团伙成员。涉枪的、涉毒的、涉黑的……破获各类刑事案件551起,仅枪支就缴获了87支。唯独没有石二群和他的同伙们使用的那5支枪。

十六年后的今日,石二群已是驻马店市声名赫赫的大地产商,先后获得“全民创业模范”等称号。2015年10月28日,他在看守所里接受警方安排的媒体采访时估算:自己的资产约有5个亿,“其中大约有两个亿的贷款”。他还计划着在5年内,将资产再翻3倍。

然而,他策划“12·5”大案,铤而走险的起因,也是因为房地产。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开始兴起农民进城务工的潮流,从家乡驻马店来到郑州打拼的石二群已是一个小包工头。

这成功却坑了他。其时,建筑市场一片混乱,监管措施不健全,拖欠工程款、农民工工资款常见之极。石二群回忆:他曾去向一个工程商索要70多万元欠款,却只要回来5000元,不得不贷款给手下的工人发工资。而大女儿上学要500元学费,他都拿不出来。

几次三番之后,他心灰意冷:“没钱了,买把枪找个地方‘弄一把’。”踩点、测量银行玻璃厚度、了解银行安保情况及作息时间、买锤子、设计逃跑路线一系列准备工作,都由石二群一个人完成。他还托人从河南许昌买了5把发令枪改制的转轮手枪,每把1500元。“当时的运钞车没有枪,房间里的人防范意识差;那个银行只有一个保安。”

正如石二群估算的一样,整个抢劫行动在5分钟内顺利结束。那个银行是有摄像头的,却没有及时清理内存,导致没有录上他们抢劫的现场,给警方侦破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208万从银行抢来的巨款,又分批存进了郑州和附近城市的几个银行,没有引起任何怀疑。那是一个去银行存钱、取钱都不需要证件的年代。三个月后的2000年3月,国务院颁布《个人存款账户实名制规定》,全国银行才开始要求储户使用身份证。为了“洗钱”,他们专门去云南待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对别人讲:这钱是在云南边境走私赚的。

野蛮生长的年代

石二群分得120万元赃款,但这笔钱起初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他先是在家乡的宿鸭湖附近注册了一家“驻马店市乐乐休闲农庄有限公司”,养鱼,赔得精光。南方周末记者查询的工商资料显示:这家注册资本50万元的公司于2005年吊销了执照。

同一时期,他盖了一栋六层高的小产权房,直到2003年中央加大力度鼓励商品房开发才卖出去,赔了几十万。这次创业让他又犯下一桩劫案。2004年,已经将分得的25万赃款挥霍一空的余全收撺掇石二群“再干一票”。正好那时石二群又借了四十万砸进另一个工地,“要有一点钱我能给他,我们也不会再去的。”他说。

他们叫了陈德成和石新春,两人都不去;最后喊了李付利一起去信阳抢劫。那一次没有踩点,余全收提议直接抢从银行出来的人。临到下手,李付利害怕了,说什么也不去。他们抢了一个从银行提着大包走出来的人,不料这个人却是给银行修地毯的,包里分文没有。石二群跑得快,余全收失手被抓,被判刑15年。

事后,李付利在石二群的劝说下,替他投案自首,蹲了3年监狱。出狱后,石二群给了他一万多元。直到2006年,石二群的地产生意终于开始顺利了。

在业内人士的认知里,这一年也代表着房地产行业的“黄金时代”到来。这一年,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政府开始明确提出“要继续解决部分城市房地产投资规模过大和房价上涨过快的问题”。在各大中小城市,人们买房的速度与房价上涨的速度赛跑。驻马店自不例外。

按照石二群自己的话来说,到这一年,他的地产生意便一发不可收了,一年能赚两三千万,有时一个月就能挣一千万。那又是一个资本野蛮生长的年代。在驻马店市政府东南侧,南方周末记者看到了石二群最知名的楼盘之一——“乐龙小区”,两处坐标之间的步行距离只有一千米左右。他自己也住在这里,给自己盖了一栋小别墅。

石二群能够拿下这块地,是源于一起土地纠纷。杜雪景是平舆县的一位教师,2005年,她与侄女婿李伟合伙成立新世纪汽车贸易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世纪汽车公司”)。开业在即,杜雪景与李伟在公司所属权上产生了纠纷,她将李伟告上法庭,要求李归还用于投资公司的几百万欠款。2007年5月,驻马店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其胜诉。

然而,李伟不仅没有按照民事判决书执行,还私自将新世纪汽车公司以60万元的价格卖给了石二群的吉安地公司。吉安地公司正是因为这次收购才成立。之前,石二群甚至不知道开发房地产还要纳税,被以偷税漏税为由罚了足足300万元。

除此之外,石二群还单独支付给李伟100万元“解除土地租赁合同补偿款”。原本由新世纪汽车公司租赁的小界牌村委吴庄村民组的生活安置用地,就这样转到了石二群手上,也就是现在乐龙小区的所在地。

杜雪景不干了。公司和土地,怎么凭空就“蒸发”了?她将李伟、石二群一起告上法庭。驻马店中院裁定,石二群与李伟之间的合同无效,应当归还杜雪景相应钱款,并且停止施工建房。

但石二群并未理会法院的裁决甚至查封。在2008年12月16日的当地报纸上,驻马店中院贴出了一则公告:“……吉安地公司占用本院查封附属物中的办公楼和维修车间,并将本院查封财产中的两栋展厅拆除后施工建楼……本院多次通知吉安地公司停止施工建楼,但该公司仍不纠正违法行为继续施工。同时,该公司还在驻马店电视台和《河南古城广告报》上发布售楼广告……”石二群为此被拘留了两天。

经南方周末记者向该市国土资源局、城乡规划局、住房和城乡建设局等多个部门查证,乐龙小区到目前为止,房地产必需的“五证”缺少四个,土地性质仍是集体土地。所有的购房者至今均未拿到房产证。

“直到2011年左右,政策就开始收紧了,必须要拿证办事了,审批土地也没有那么容易了。”驻马店市规划局开发区分局一名副局长祝刚(化名)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2006年开发区才成立规划局。那些年,政府各个部门对房地产的监管很不给力。饶有意味的是,成了暴发户的石二群,也跟当年他的那些债主一样,陷入了拖欠工程款的轮回。

来自商城县的小包工头夏银琢承包了乐龙小区的木工三样(木工、钢筋工、打灰),整个工程款为34万,但最后石二群只给了5万。“他拖欠工程款,就让我买他的房子,然后以工程款抵。”最后,夏买了一套将近90平米的房子,房款12万,只用交2万定金就行了,其他的工程款抵。但最后,石二群还是要夏交齐房钱。趁夏不在家,石二群居然找人用钢筋焊成笼子焊在门上,封了房子。

夏银琢起诉到法院,石二群买通了他的一个合伙人,让他在合同上签字“工程款全部结清”,夏不得不撤诉。

最后又摆了他们一道

石二群能拿下乐龙小区的项目,当时官商一体的“大气候”也是关键。祝刚回忆:2005年左右,驻马店市政府发文,鼓励官员挂职下海经商,甚至允许自己开公司,招商引资。“当年市委书记、市长召开了几百人的大会,每个单位都有几十个必须出去的指标。”

因此,在吴庄村民南组与新世纪公司解除了土地租赁合同后,时任驻马店市规划设计院某科长、现任驻马店市开发区某局局长的张某出面,希望村民能跟他“合作”,也就并不稀奇了。后来,一位村民组长代表全村与张某签订了联合建房的合同书。但不久后,开发区管委会、土地局、办事处的领导提出:合同必须挂靠单位。于是,张某又起草了一份补充合同。2007年5月5日,双方签字,同时盖上了吉安地公司的公章。

但这样的合同,祝刚在工厂时也签过不少。他说,吴庄村民这些年经常上访,市纪委、组织部也都查过了,张某那样签并没有问题。上访的缘由是:交房时,石二群与他们在门面房的数量上起了纠纷,直到现在双方也未和解。根据吴庄村民的说法,在双方僵持不下的阶段,石二群还曾找过黑社会的人来威胁他们。“有差不多一百个年轻人,都是十七八岁,往我们的门缝里倒土。”一位吴姓村民评价,“他的心坏了。”

天中第五大道,石二群在市政府附近开发的又一处“地标”式建筑,倒是五证齐全。虽然,在这处楼盘的施工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波折:从工地到工人宿舍只有一条通道,一位工人下班途中,被工地吊机上落下的一块几十公斤重的砖块砸成六级伤残。石二群又成了被告。最后由工程的承建公司赔了十几万元了事。

2009年,吉安地公司与开发区金河办事处下属的郭庄居委会郭庄村民组签订了联合开发建房合同,与拿下乐龙小区一样的套路:用他们的生活安置用地建房,承诺以建成后的门面房作为补偿。2012年,还没到交房日期,石二群就把三百多平方米的门面房交给居民们了。和此前不同的是,这个项目过程中没有任何纠纷,居民们甚至站在石二群一边。

有一次,石二群打电话给居民组长郭二毛,告诉他某政府部门勒令停工,说他们没手续。郭二毛马上说:“你别急,我十分钟就过去。”他拿出一份市领导批文,搞定了。郭二毛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如此帮助石二群,是因为“他可以早点交房,我们也能早点租出去,早点收租金”。这次愉快的合作关键或许还有一点:居民们要求石二群先支付五百万押金。“我们一人出一位密码,等到交房的时候,几个人凑齐,把押金再还给他。”郭二毛说。

饶有意味的是:交房3年了,石二群也没有把门面房的房产证给居民们,而是留在自己手中,最后又摆了他们一道。根据2015年3月25日驻马店市房地产交易管理所的公告,吉安地公司将小区3栋楼1到2层的全部门面房用作抵押贷款,向交易所提出抵押贷款登记申请。“若相关利害关系人对该房屋有异议”,请持相关证明和证件提出申请。否则,交易所将为其办理抵押登记手续……

“我们是弱势”

十六年前的劫案为何突然事发,导致石二群被抓,这是个问题。石二群本是个低调的人。汶川地震时,早已声名鹊起的他只捐了区区3000元。为了低调,他甚至打消了做一名人大代表或者政协委员的念头。

日子久了,石二群这些年的行事也逐渐高调起来。据公安系统人士透露,单单去年,他就购置了6辆宝马车。他担任了水屯镇的商会副会长,为家乡修建了5公里的路,还承诺要修缮村委会、修建养老院和学校。“为了对社会赎罪”,他解释。

一位接近警方的知情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之所以能锁定石二群,源自此前他在郑州给私生子做过的一次亲子鉴定。石二群的DNA与当年砸银行玻璃的锤子上提取到的血迹DNA完全吻合。这种说法,石二群自己也知道,但并不信服。“肯定是因为中间人引起的,他是通过举报慢慢排查的。但是我这个是个人的想法。”似乎他也不愿意相信是从四个同伙当中泄露出去的,又补充:“现在的科技比较发达”。

坊间亦有传言:石二群案发的真正原因是同伙内讧。这十六年里,除了石二群和跟他投身房地产的弟弟石新春,其他三人都在为生计苦苦挣扎。

余全收坐了十多年牢,才刚刚出狱两年,承包石二群的工程,还没有赚到钱就又进去了。李付利在工地上给石二群干活,每月只有两三千块。他一气之下自己出去单干,借了四百多万承包了两栋楼,正等着拿到工程款的时候,东窗事发。一位知情人士说,余全收出狱后,向石二群要钱不得,经常借酒消愁,曾扬言“大不了我去自首”;也有人怀疑是李付利举报的。“等到时候看谁获得轻判就知道了”。

目前,石二群名下的7家公司基本都已瘫痪。他正在建设的驻马店市客运北站也停了工,因为包工头担心工程款没人支付。唯一还在当地的大哥石占群说,在分家的时候与石二群产生了矛盾多年未有来往。他一直在帮助石二群管理企业的儿子石勇说:“不相信媒体。”石二群的代理律师亦拒绝了采访。

至今,两个人还在郑州商讨办法。律师到现在也没有获得允许会见石二群,警方给出的理由是:“案件还处在侦查阶段”。尽管石二群早已在警方安排下见过多家记者,接受过联合或单独的采访。

“我们是弱势”,石勇在给南方周末记者发来的短信中很愤慨。

新闻链接:16年前,石二群打电话给堂侄石国全说,“赚大钱去”“黑吃黑”。石国全胆子小,觉着这“不是正经事”,就没去。后来,石国全看到他们“赚”了不少钱回来,心里很不舒服,在家足足躺了三天。

现在,他露出一个庆幸之极的笑:“还是老老实实干活的好。”弟弟、表亲、邻居……由于石二群,他们相继与不同的命运擦肩而过,或被裹挟而行。或多或少地,都受到了他的影响。

抢银行的赃款是怎么花的?城中村里的路面坑坑洼洼,尤其是下过雨的天气,经常深一脚浅一脚的把鞋袜弄湿。这条只能允许一辆车通过的小巷里,一套两室一厅月租只要300元。但李付利不得不住在这里。一是省钱,二是因为他承包了其中两栋楼的装修工程。

妻子吕霞(化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被抓那天,李付利是去开发商那里拿工程款的。“要了很久终于肯付给我们了,现在去要又不给了。”2015年11月5日,驻马店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去要账的她再次无功而返。

李付利与石二群同村,是驻马店市驿城区水屯镇赵桥村大石庄人。虽然只比石二群小7岁,但在辈分上是他的表外甥。在当年抢银行的五个人被逮捕后,村里人都认定一种说法:石二群对不起李付利。“李付利当初是替他坐的牢,但是出狱后没给啥好处。”一位老妇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石二群脑子聪明,虽然不爱读书,但从小就是孩子王。李付利16岁跟着石二群外出打工,也成了粉墙、垒墙、贴瓷片的一把好手。但是好像被戏弄似的,李付利的境况每每有所好转的时候,生活却总是重新将他拉入谷底。大约在他跟随石二群第一次去抢劫那年,第一任妻子因为一条毯子跟婆婆闹别扭,为此,李付利的母亲喝农药自杀了。从郑州回来后,他离了婚,大哥李付强却一直生他的气,十几年没有再和他说过话。

2000年,李付利跟吕霞结了婚。他抢劫分得的15万元,两万给吕霞作为结婚彩礼,盖房子花费四万多,给自己买了辆一万多的小四轮拖拉机,又花费1万左右给吕霞买了一辆摩托车。有了孩子,李付利也逐渐从丧母、离异、犯罪中走出来。他没有足够的资本和胆量像石二群一样投资房地产,但凭借在郑州工地上多年的经验,也当上了小包。小包、大包、开发商……在他看来,石二群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自己也很有希望。

但孩子还不满三岁,李付利的人生却再次坠入谷底。2004年,挥霍光赃款的余全收,撺掇石二群和李付利“再干一票”。已经上有老下有小的李付利怕了,他知道自己赌不起了。他和余全收、石二群去了信阳,在银行门口却怎么也不肯出手了。但是命运并未因此而宽恕他。

余全收和石二群失手了。事后,石二群反过来劝李付利,自己有能力照顾他们的家庭,希望李付利替他顶包。于是,李付利蹲了3年监狱。当年四个抢银行的同伙,只有亲弟弟石新春分享了石二群在房地产生意上的成功。余全收更倒霉,他从2004年一直蹲到2012年才出来,现在又“进去了”。陈德成则一直在土地和工地间打转,直到被抓。石二群给他找的活每个月一两千,不包吃又挣不了几个钱。

在吕霞看来,丈夫入狱的这三年,石二群并未履行承诺,对他们有所照顾。整个家全靠她卖菜为生,每天她从菜地里拉蔬菜去镇上卖,然后又用赚的钱买些村里没有的菜回去卖,养活两个孩子和公公。有一次,才几个月大的孩子病了,吕霞顶着风雪去找石二群借钱,他只给了五百块。

“只能瞒一天是一天了”

李付利不愿意提过去的事,他对吕霞说,“人要往前看,不能总瞅着过去。”2013年开始,李付利正式与石二群分道扬镳。学着石二群,他自己也想办法承包了两栋亲戚开发的新楼盘。资金不足,他向亲朋好友们“集资”,这也是向石二群学来的。“最开始借了一百多万,一共三个股东,后来两个撤股,付利贷款把钱退给他们了,他自己身上背了四百多万的债。现在开发商还不给工程款,欠着工人七百万左右的工资。”吕霞说。

虽然承包这两栋楼压力很大,但李付利和吕霞的日子正在慢慢好起来。李曾跟她说过自己的理想,“等到这个工程做完,能挣点钱,到时候把村里的路修一修。”这么多年来,李付利一直不爱照相。除了在民政局结婚时照过,两人从没有好好照过一次合影。他和吕霞的结婚纪念日是阴历二月初二,每年过完年吕霞都会提出,“去照个相吧”。但是李付利每次都摇头,“等以后再说”。今年开春吕霞又提,李付利承诺等结婚20周年的时候再照。“现在估计是照不成了”。

吕霞不会上网,家里又没有电视,丈夫的消息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别人给她出主意,可以买份报纸,买回来又怕孩子们看见,就把写着丈夫报道的那页给抽出来,藏起来了。那张报纸,吕霞读过很多遍,被她折成四折藏在卧室里。她每次一看报道就很生气,因为上面写着:在石二群的照顾下,李付利、余全收他们都发财了,有几百万。

“别说一百万,要是他能有五万,日子都比现在好过很多。”吕霞有点愤懑不平。上一次李付利坐牢,她骗孩子们,爸爸在工厂里,不让出来。这一次孩子们又问爸爸去哪了,她说出门了。孩子追问,为何她不像以前爸爸出门的时候一样给他打电话了,吕编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谎言:“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手机不方便打电话。”

她心里明白,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孩子们也逐渐懂事,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只能瞒一天是一天了。”直到今天,李付利85岁的老父亲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失去了自由。他耳聋,村里人都瞒着他。他看到了村里络绎不绝的外地人,还有人带着摄像机、照相机,就问邻居们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村民们往往摆摆手,示意他没事。老人总是信以为真,笑呵呵地同这些外地人打招呼,嘴里叨咕着他们听不懂的当地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