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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平公安局 仿佛进入蓬莱仙境
案       由: 审理法院:
发布时间: 2009-11-12 21:03:54 点击次数: 0
摘            要:  
       螺丝刀用来防身,举报材料指控牟平公安分局让600余干警身陷集资建房骗局,遗书则写着:“如果我被人谋害,幕后凶手一定是……”。
简介:
牟平公安局 仿佛进入蓬莱仙境

 2009年11月12日09:55   新京报   
 
导读:烟台牟平公安分局组织“团购房”,屡次违反承诺价格引不满,开发商拥有警察身份第 1 2 3 4 页 两个月来,54岁的赵远东总是随身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把长螺丝刀,一堆举报材料和一封遗书。

螺丝刀用来防身,举报材料指控牟平公安分局让600余干警身陷集资建房骗局,遗书则写着:“如果我被人谋害,幕后凶手一定是……”。


赵远东原为烟台市公安局牟平分局

政府大街派出所所长。与局里其他数百名干警一样,他从2007年1月陆续交了30万元集资建房款,准备今年6月搬进“鱼鸟河公安社区”。

6个月过去了,赵远东他们没有住进新房。他被警察们推举为代表,四处投诉“牟平分局集资建房诈骗”。


烟台牟平公安分局组织“团购房”,屡次违反承诺价格引不满;开发商拥有警察身份

警察集资“团购”房

在烟台市牟平区鱼鸟河西路北,鱼鸟河小区25栋楼房错落有致,都已竣工。

记者在烟台房地产开发网上查到,这个小区登记名称为“鱼鸟河公安社区”。

赵远东介绍,2007年1月4日,牟平公安分局党委通知全局干警、遗属、工勤人员以及离退休干部开会。局领导要为全局谋福利,集资建住宅小区。

会上,每人发了一份《申购房屋填表说明》。记者看到该表特别注明,“购房事宜不得对外宣传”。

赵远东介绍,时任牟平公安分局局长时李向东宣布:局党委经多方努力,与烟台东方海洋置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方海洋置业”)议定,以成本价为全体民警每人买一套住宅房。

赵远东回忆,李向东当时强调,因国家禁止党政机关集资建房,局里变通了一下,找东方海洋置业作为开发商,对外称是团购房。

据赵远东和数名举报干警回忆,当时李向东说每平方米不会超过1300元。当时牟平房价近2000元,而且还在涨。

“如果不是他说得那么动听,我们也不会集资。”牟平分局已退休副局长万龙凯说。

他介绍,局领导多次强调只有自己出资,才能把房建起来,所以要提前把购房款上交局财务科。

“当时大家都是带着感激心情交钱的,每人10万,不到半个月全交齐了。”该局一位不愿具名的王姓干警说,许多家庭困难的干警,是在局里帮助下高息贷款,他本人先后贷了20多万。

不断升级的价格

据了解,当时牟平分局下发文件确定集资建房人员资格,最后确定了约600人。

每人缴纳10万元后,600余名干警在2007年1月下旬全部与东方海洋置业签了《商品房认购协议书》,约定每平方米单价按成本价计。

2007年11月,牟平分局再次下发通知,称开发商需大量资金,要求再预交5万元,否则视为自动放弃购房。

“6000万集资款交了10个月了,不见动工。有干警反映是被人挪用炒股去了。当时大家纷纷质疑。”赵远东说,面对群情激愤,局长李向东召开大会反复解释,“局党委委派副局长曲维安、财务科长贺业进整日奔忙办各种建房手续,前期集资,用作批地办手续了。”

昨日,贺业进接受采访说,当时副局长曲维安分管,他参与跑了所有手续,“是我们两个人跑,局里有组织,我们是受组织安排”。他介绍,局里是采取“预付房款”形式找开发商建房,“国家有规定,但是地方运作有特殊办法”。

牟平分局一份2007年11月29日的会议记录显示,当时李向东再次保证,房价不会超过1500元,“分局不会挣干警一分钱”。第二次人均5万元最终收齐。

2008年1月,牟平房价涨到约3000元每平方米。牟平分局干警接到通知:已确定每平米1935元(均价),须按此价交齐房款,否则视为自动放弃,退房返款。

“当时全局干警一下子炸开了锅。”赵远东说,大家纷纷质问为何不履行当初的价格承诺,且房子刚打好地基,凭什么房款全交齐。

数名干警证实,当时李向东说,这是开发商定价,与局党委无关,并称谁闹事就给谁党纪政纪处分。

赵远东介绍,因许多干警是贷款集资,如退房返款,已买不到当初价格的房。大家闹了三个月,也只得妥协。

2008年1月24日,赵远东与东方海洋置业签了购房合同。132平方米的房子,他4次共出资30.6万余元。合同承诺2009年6月30日交钥匙。

许多干警记得,他们再一次听到局长李向东承诺“不再收一分钱了”。

干警们“炸开了锅”

到2009年6月,警察们没有等到钥匙,等到的是继续交钱的通知。

这期间,2008年6月,李向东调离。

2009年8月7日,干警们又接到通知,称购房价中不包含水电暖等各项建设配套设施费,人均需再交2万至3万元。

警察们再次“炸开了锅”,而到9月10日,警察们则“爆发”了。

这一天,牟平分局代东方海洋置业公司下发文件称,原购房合同中约定的1935元/平方米均价,为牟平分局党委暂定价,现经第三方权威部门审计,最终成本价为小高层2400.19元/平方米,多层2355.19元/平方米。

“全体干警被彻底激怒了。”赵远东说,按此价格,加上配套费,则与当前商品房价相差无几,而他们都是3年前集资的。

干警们要求分局党委公布建房成本,按成本价结算,得到答复“有意见找开发商”。开发商则答复“一切都是公安分局操办的”。

目前,赵远东已代表牟平分局购房干警,向烟台市仲裁委提请仲裁。

昨日,东方海洋置业法定代表人车辙说,2400元是核算成本价,但只是吓吓警察,“想催款的意思”。他称依旧按1935元收款,因此不存在骗局。

车辙介绍,当时李向东告诉他,建成904套房局里留600套,剩下290套由他卖给社会以及补贴民警购房差价。他称,1935元的价格,是李向东为主的牟平分局“择房领导小组”定的。“哪些楼留给我,哪些楼分,各个楼层差价多少,都是择房小组确定的。我没有一点说话的权力,还费力不讨好”。

按照赵远东给仲裁庭的举证材料,牟平全局干警集资近1.8亿,而东方海洋置业上报烟台市房管局报批文件显示,鱼鸟河小区实际完工投入1.4亿。赵远东认为,干警的4000万集资款去向不明。


开发商拥有警察身份

赵远东等人称,直到与东方海洋置业公司签合同,他们才发现开发商是“车辙”。“当时我们都很惊讶,这不是我们公安局的财务科副科长吗?”

工商登记资料显示,东方海洋置业成立于2001 年1月,主要从事房地产开发,建筑装饰等业务。

牟平分局退休副局长万龙凯介绍,车辙原为烟台莱山区一个建筑队包工头。1993年前后,公安局建家属楼要找一个懂行的人,当时和车辙熟识的局领导把他引进了公安局。车辙先后为该局建了数栋家属楼和办公楼。1996年,车辙被任命为财务科副科长。

昨日,车辙说,他1989年便当了合同警,2001转为正式公务员,后转到牟平分局下属保安公司当副经理。他说他跟局里约定,一年给局里10万元,就可以自由经营自己的东方海洋置业公司。

车辙证实,他目前还是正式干警身份和国家公务员,依旧领工资。

他介绍,2006年李向东找到他,说局里要集资建房,要他来承包,“因为我是局里的人,有能力,又有开发资质,抱着为局里谋福利的思想我才答应”。他称,当时他先掏了三千多万,按局里要求去摘了鱼鸟河小区那块地的牌。

“当初局领导说为了规避上面检查,委托开发商去摘牌,现在发现开发商原来是局里警察。”赵远东他们认为,这一开始就是骗局。

牟平分局原财务科长贺业进说,他协助车辙跑建房手续时,就知道车辙是警察,他说局里委托车辙建房“是组织上的事,我也说不清”。

警察“战斗力”受挫

牟平分局一名退休老领导认为,局里前后矛盾欺骗干警,“引起牟平全社会的耻笑”。

据介绍,牟平老百姓对公安局拿到便宜地集资建房很羡慕,并有不满和举报。山东省相关部门调查过,牟平分局以“团购房”搪塞过去。

赵远东说,目前“警察集资盖房集体被骗”已成为当地广为传播的笑话。

赵远东介绍,前不久局里要求,全体科、所队长必须按开发商要求带头交钱,目前有数十名中层干警被迫交款。而基层干警和离退休警察共200多人签名举报,他们称代表600名警察。

牟平一名派出所副所长说,一些年轻的骨干警察都是贷款交的集资款,“现在房子拿不到,还身背巨债,对局里失去信任,工作积极性受到打击”。他称,现在干警上班都在谈论和抱怨房子问题,“战斗力”受影响相当明显,工作安排不动,都是“出工不出力”。

据赵远东等人介绍,集资过程中一些干警发现“问题”,把房子转让给了社会户,“这些干警把牟平分局某些领导制造的骗局,传播到社会上,把诈骗转嫁到老百姓身上,严重影响了公安机关的威信和声誉。”

赵远东统计,目前有200户左右牟平市民也被牵扯到此事中。在他提供的举报材料上,部分社会购房户也签了名。

“权力房”扰乱牟平房市

牟平区国土、规划、地税以及公检法六单位均集资建房,以注册公司作壳等方式规避政策

在烟台市牟平区,公检法三大权力单位全部开建了自建房。

其中检察院自建房“金泰小区”目前已顺利入住。法院与国土局、地税局、规划局等四大权力单位结盟,开建“新城花苑”小区,目前已结构封顶,正装修中。

记者调查发现,牟平上述六大权力单位集资建房均开建于2006年底“风声最紧”的时刻。

此时期,2006年8月18日,国家建设部、监察部、国土资源部三部委联合发布《关于制止违规集资合作建房的通知》。此前,山东省政府也明确规定,各级国家机关、事业单位一律不得搞集资建房。

而也是因为“风声”紧,这些权力机关在集资建房时采取隐蔽手段,各显神通。


检察院成集资建房“模范”

在烟台市牟平区金岭村,东关路西坐落着金泰花园。

小区7栋全框架结构住宅楼,每栋6层,南北通透,一楼有30多平方米的车库。该小区位于牟平核心地带,被称为“牟平最后绝版多层,绝版地段”。

金泰花园的“真实姓名”,叫牟平区检察院家属小区。

在牟平当地房地产中介网站上,一些检察院人员在卖房广告里,把“检察院小区,安全有保障”作为卖点之一。

一名检察院家属介绍,该小区共有260套房,大部分是120至150平方米。

牟平检察院一名退休干警介绍,牟平检察院在2006年筹备集资建房,当年批到30多亩地,2008年8月房子建成,小区均价1300元/平方米。而周围房价每平方米3000元左右。

一名知情人士称,1300元可能连成本价都不够,是检察院卖房回贴。建成的260套房,其中150套留下给130多名干警分房,剩下110套外卖,用来支付建筑商的费用和回贴干警购房。

在牟平公务员圈流传的说法是,金泰小区成功建设和入住,是检察院领导管理有方,而且没从干警身上“扒皮”。

上述说法得到牟平检察院部分干警确认。一名检察院人士称,小区名义上是由烟台金顺房地产公司开发,实际是检察院领导全程参与,“我们的防盗门每套只700块,检察长亲自过问……”

四权力单位联盟建房

在金泰花园不远处的牟山路东,一个名叫新城花苑的小区正在兴建中。

10月17日,记者在此看到,小区东头紧贴牟平国土资源局办公大楼。该局门卫室被改装成“新城花苑售楼处”。

新城花苑公开信息显示,小区于2007年11月19日动工,由烟台瑞成房地产公司开发,占地面积165亩,共1050户,29栋商住楼。

记者调查证实,这个在当地堪称“大手笔”的商住综合小区,亦是集资建房,其背后“老板”亦是“大手笔”。新城花苑由牟平国土资源局和规划局牵头,联合牟平法院和地税局,共同集资兴建。

牟平法院一名不愿具名的退休领导,出示了两次集资的收据,都盖有“瑞成房地产开发公司”大印。另一名法院在职中层领导也出示了2007年2月在法院签的“商品房认购协议书”,约定每平方米暂按成本价2000元计。

知情人士介绍,2006年4个单位达成一致意向后,由牟平国土资源局负责总运作,规划局和法院、地税局各出一个领导,共同组成开发办公室,开始运作新城花苑。其中,国土资源局是副局长都兴川参与,法院是副院长王兆建。

昨日,牟平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初忠传说,去年5月1日后他接替都兴川参与筹建办。他称目前筹建办20多个人,包括他本人在内,都以瑞成公司员工身份在操作该项目。

他介绍,4个单位共800多人集资,目前已集资近2个亿,整个新城花苑项目预计共需4个亿。不过,初忠传称这不是集资建房,“是团购房”。

团购房为何需800多名公务员先集资买地,他称“说不清楚”。他说,虽然是国土局建房,但都是走程序摘牌的,没有猫腻,至于如何顺利拿到紧挨该局大楼的地块,他说因为“没有人来竞争”。


以注册公司作壳运作

同鱼鸟河小区由公安局内部干警成立公司开发不同,记者调查发现,金泰花园和新城花苑,操作方式更为隐秘。

检察院小区“金泰花园”的开发商———烟台市金顺房地产公司,注册于该小区开发前夕的2006年7月19日。该公司在开发金泰花园后,再无动静。

工商注册资料显示,金顺房地产公司注册资本1000万元,其中法定代表人张启娥出资600万,公司监事孙永海出资400万元。公司设立委托代理人为曲忠怀。

查询张启娥资料显示,48岁的张启娥为牟平金岭村人,小学文化。其丈夫张志顺为牟平区检察院检察员。记者从牟平检察院获悉,张志顺时任该院办公室主任。而今年64岁的孙永海,原为牟平区检察院反贪局局长,2005年退休。

记者获得的一份刻章审批表显示,2006年7月17日,是曲忠怀登记刻制了金顺房地产公司的财务专用章。曲忠怀现任牟平检察院办公室主任。

知情人士介绍,当地党政机关集资建房,除“成立公司”外,还有的是找货真价实的房地产公司,签秘密协议,由后者出面摘牌拿地。

比检察院“漂房”手段更隐蔽的,是新城花苑的开建。

东方海洋置业老总车辙介绍,牟平国土局等4单位,曾找他开发新城花苑,他没接。最终他们选择了与沙河崖村书记李虎林合作。以后者名义,注册成立了瑞成房地产开发公司。

工商注册资料显示,瑞成房地产公司成立于2006年12月19日———新城花苑开建前夕。46岁的法定代表人李虎林以自然人独资设立,注册资本1000万元。烟台市房地产开发网显示,瑞成房地产公司的开发项目仅为新城花苑小区。

知情人士介绍,李虎林得到的好处是,新城花苑小区门市楼全部以成本价卖给他。而之所以给李虎林好处,是因新城花苑从沙河崖村拿的地,而土地补偿上可能获得优惠。

昨日,初忠传介绍,4单位是借瑞成公司名义开发新城花苑,门面房是卖给沙河崖村,不是卖给李虎林个人。他称,因占了村里的地,农民没了收益,给他们优惠价门面房,“让他们搞搞贸易”。


集资房背后的利益

在前派出所所长赵远东和牟平法院数位人士看来,牟平权力单位热衷集资建房,与背后巨大的利润空间有关。

以鱼鸟河小区为例。赵远东介绍,牟平分局全局600人人均上交集资建房款30万元,共1.8亿元。按东方海洋置业报批文件,工程预算总造价1.7亿元,如市场化运作,从银行贷款,每年支付银行利息约一千多万元。如此,三年可节省融资成本三千万元。

另外,因是集资房,售楼不用广告宣传,所以也节省了大量营销成本。而局里专门委派人跑各种建房审批手续,许多费用得到减免。牟平公安分局原财务科长贺业进证实,他们跑手续时间可缩短,而且政府一些收费项目“照顾警察就免掉了”。

赵远东认为,按牟平分局和东方海洋置业的约定,904套房中290套房、2栋门市楼将由开发商车辙“净赚”,290套住宅房目前按3000元/平方米均价向社会销售,按户均130—150平方米计算,获利约达1.2亿元;两栋门市楼和一大批车库、地下室、阁楼出售获利超3000万元。算下来,鱼鸟河小区获利约1.5亿元。

记者调查发现,除鱼鸟河小区向社会公开出售住宅外,金泰花园和新城花苑均多建了一定比例住宅房出售。新城花苑在2007年9月24日和2009年5月19日,分别以烟房预许字2007第065号和烟房预许字2009第030号两次向社会公开发售。

被指扰乱地产市场

牟平房地产商张林(化名)认为,权力单位凭借其影响力,在地价及各项费用上得到优惠因此可获低成本,他们将自建房向社会出售,直接扰乱了市场秩序。

“牟平的权力单位搞自建房太多,把我们这些搞房地产的坑苦了。”张林说,另一方,权力部门自建房也吸引走了牟平最具购房潜力的人群———公务员群体,导致真正的房地产市场运作无法进行。

张林很熟悉国家禁止党政机关集资建房的政策,“以‘委托代建’、‘定向开发’等方式变相搞集资合作建房等要追究责任……凡以集资合作建房名义搞商品房开发,对外销售集资合作已建成住房的,要没收非法所得……”

这些,他背得滚瓜烂熟。不过,他对牟平房地产市场也只能黯然兴叹。

10月16日,记者在牟平实地看了十多个已建成的楼盘,看到均是破败的售楼处外门可罗雀。张林说目前有40个左右待售楼盘,空置超过50%。

张林在牟平开发的楼盘建成两年多了,还没有卖掉。10月份,他将价格提高了200元,“银行融资的利息在涨,我们只得摊进去”。

目前,在牟平搞了十多年房地产的张林,最终选择出走,到外地开发房地产。